婦產科,婦產科女醫師,婦產科診所
    關於我們   服務項目   媽咪教室   健康百科   產後護理   最新消息
最新消息 > 沒有最後的家園, 漂泊會不知所終
作家楊渡的自傳體長篇小說《壹百年漂泊》日前出版簡體中文版。他從家族的角度,回顧了臺灣百年的發展歷程 彭曉玲 臺灣作家楊渡完成自傳體長篇小說《壹百年漂泊》後,給朋友、臺灣東海大學社會學系教授趙剛打電話說:“這本書或可作為臺灣史的側顏壹讀吧。” 楊渡以自己的家族,壹個壹百年前從大陸避禍到臺中烏日定居、迄今繁衍了十代的農民家族為原型,講述了臺灣百年發展過程中,普通人見證的臺灣從農業時代、工業時代到現代工商業和電子時代的尋常社會生活史。tonshine.com.tw/product.php?mid=1 3月8日,驚蟄過後下起壹陣小雨,楊渡坐在淮海中路壹幢老公寓改造成的書店裏,講起了他的故事。 我最近壹次回到家鄉是春節,帶著我妹妹的小孩,她是個混血兒。父親在的時候,在老家籌劃建設了媽祖廟,是廟的主委。除夕夜(去廟裏)等於是重現他對廟的感情。www.tonshine.com.tw/product.php?mid=1 今年我們的責任是打開廟門,準備紅包、香火給外面的信徒,信徒排了好幾百人。晚上十壹點多開始致辭,廟裏敲鑼打鼓迎接新的壹年,氣氛很熱絡。新的壹年開始了,廟門就打開。那很微妙,廟門關著時裏面都是香火的味道,當妳打開的時候,寒冷的空氣從外面進來,那時就有壹種時間的感覺。時間在流進來,吹過妳的臉,吹過妳的身體,新的時光此刻開始展現。我妹妹的女兒沒有體會過這種文化,她覺得無比感動。 這樣壹個傳統的儀式會讓人覺得活在壹條長流裏,進入新的河流。 消失的唐山石 (每次回家)我也會去三合院看看。帶著孩子,帶他們去認識這是什麽菜,那是什麽菜。這是兩進式三合院,整個家族有七房,六七十人全部聚居在這裏。中間的祠堂是祭祖的地方,其他各房分配在兩側的廂房。原本住在那裏的幾個叔公家族(也)都遷出去了。 三合院其實已經衰落很久了,(再見到)會有傷感。以前祠堂神明桌下正中央有壹塊石頭,祖母說是祖先帶來的唐山石。那時什麽都沒有,窮得只有幾件衣服壹包米,包成壹個小包袱。他用壹根扁擔挑著實在很不方便,就綁了壹粒石頭挑著走路,這樣來到臺灣。壹代傳壹代,放在祠堂裏,象征我們沒有遺忘自己的根。唐山石後來是跟著我的二叔公。我想去把它找回來,可是他們說找不到了,好可惜啊。 臺灣人講的唐山是指家鄉的意思,而不是河北的唐山。(為什麽會這樣叫?)我不知道噯,習慣就是這樣。有個著名的歌謠是“唐山過臺灣,穿過黑水溝”,就是指多麽不容易才遷徒到這裏。因為臺灣海峽有道黑水溝,波濤洶湧,很多船就葬身在這裏。妳看林懷民的《薪傳》,有壹段舞蹈描寫船在黑水溝掙紮的場景。 我去年做了壹件事情,去了祖先來自的漳州平和縣。我去的時候想在那裏再找壹塊石頭帶回去,很難,也太形式了。結果我在那裏買到壹種專產的奇蘭茶,除夕夜就把那茶泡給祖先喝。我母親他們當時都很高興,給祖先祭祖的時候告訴他們家鄉現在農業發展得不錯。 我們這壹支是百年來第壹次回去。沒有找到祖先來的地方,就找到壹個楊家的祖廟,不知道和我們有沒有關系,但是來不及去找。(回去)感覺很微妙,因為我們祖先那時是背著壹個包袱和石頭過去的,所以我就在想他們是怎樣壹種心境從這裏離開。在那邊慢慢走,在平和縣看到那種老的建築,像小樓的建築,嗯,很有趣,妳會想,原來祖先來的地方就是這裏。 我小的時候,對於父親從安穩的農業轉入工業的生活不了解,(認為)他把全家帶入壹種風險和動蕩。後來農業財經學者的研究證明,當時政府壓低農產品價格,壓低勞動者的工資,擡高工業產品價格,實施“肥料換谷”、“保證家庭收購”、“家庭即工廠”等政策,讓市場在不平等的狀態下,形成不公平的交易。農村只有日漸萎縮,工業才越發達。那是臺灣經濟的轉折點,是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型的大時代,如果不走,再怎麽都沒有出路。 對於壹個有創造力的生命,慢慢沒落在農村看不到希望,自然就會想走。 勇氣與慈悲心 現代化轉型歐洲國家用400年,我們用不到40年。因為時間的劇烈,人受的痛苦特別大。在這個過程中,我看到父親作為壹個農民,既沒有現代工業化技術,也沒有現代化管理知識,不知道怎麽管理工廠——其實工廠的工人也在摸索和雇主的關系。所以他們很像兄弟,壹起打天下,人家來討債時他幫妳去平掉。因此我們小時候都叫工廠的工人“叔叔伯伯”,還是維持那種很尊卑的倫理關系。 我父親缺乏現代金融(知識),他不懂和人打交道,人和人的關系也沒理解到,結果銀行的經理就借用這種關系放高利貸,我母親還為此四處逃難被通緝,被關進了監獄。農村轉型的過程中,知識的、技術的、金融的,乃至人的關系,如何去維持這種商業的關系,如何去開創事業,其實是現代性的知識,可惜他們只能從頭開始。而且他們的thinking很傳統,跟現代這種純粹從商業利益裏出發的技巧不壹樣。 我昨天聽到說,四川人在艱難時期都養兔子(笑),我就覺得和我們那時農村好像,養雞鴨鵝,就是那樣度過那些艱難的歲月。幸好我母親還在農業這塊堅持勞動,保持了基本的溫飽和安全感。 壹個父親能帶給孩子最好的東西就是勇氣。我的母親給我壹種很溫厚的性格,她還有壹種悲憫的性格,在生活中隨時會顯現出來。勇氣只會讓妳去開拓;還要有慈悲之心路才會走得長,碰到再大的困難都不會被擠倒。 我自己在寫父親和母親的故事時,其實隱藏了內心的想法。在我父親努力往工業沖撞、尋找冒險的機會時,如果缺少了我母親,(還有)像我祖母那樣的壹種農村的母性承載力量,當我的家遇到困難,我們就會家破人亡或者妻離子散。因為有這種大地壹樣的承載,工業化的過程也不會變成空洞的狂奔,不知所終。這兩者應該是互補的,就像男性和女性是互補,經濟的急速發展和土地厚重的承載,否則就會失去厚重的生命力。 我們在走向現代化的過程中,要對農村多壹點點包容,保存那裏面的文化、價值觀,那裏面的人文精神,會使得我們可以去建構壹個跟西方現代化之後的功利社會不同的價值觀。而這種價值觀也比較恒長。再來就是說,當全球有經濟風暴的時候,農村也是可以讓工人,讓這些面臨危機無處可去的失業者有壹個後備的、度過艱難時期的避風港。農村的文明在現代化中不應該是被漠視、被犧牲掉的領域,而是應該相對被保護、保存,而且保護它也是維持大地的純凈。 說真的,臺灣70年代加工出口工業,就讓我想起90年代的珠三角,距離現在已經二十多年。我們設想那些青春的生命,他們現在去哪裏了?他們是否完成了生命的夢想?為中國的經濟起飛付出了青春的生命、期盼,不知道他們後來怎樣?但是至少我們對於這段在現代過程中付出那麽多的生命懷著壹種感念的心。 情感的“黑洞” 臺灣農業發展中也有很多失敗的地方,慢慢成為非經濟主體,農地不斷被工業化侵吞、汙染,青壯年越來越少,人口流向都市,農業人口出現老化。80年代留守兒童問題特別嚴重。那時父母親都要到城裏工作了,周末才回去。(數量)嚴重到什麽程度?沒有人統計。因為當時臺灣還沒有創造“留守兒童”(這個詞),有個詞叫“隔代撫養”。 我女兒小茵曾經也是這樣。那時我們在臺北,女兒成長過程中只能周末回去。“留守兒童”對小孩子情感上會有壓抑,我自己就深有體會。妳周末或者隔壹兩個月才能看到她,這時對她會特別好,不想教育她,覺得好不容易聚在壹起。可是隔壹兩天就要回去,她又要被拋在鄉下了。長大後她告訴我,那時我父母親會告訴她,爸爸媽媽要回臺北了,妳不要哭哦。她就覺得沒有安全感,心裏面好像有壹種“黑洞”。所以長大後她談戀愛,包括建立家庭,在面對她的小孩時,好像很想去彌補那種缺口。 留守兒童的問題,說真的,還是發展的過程中問題由農村承載。(臺灣留守兒童的解決,是)小孩子慢慢長大了,很多父母把孩子接回來了。這時很多產業也外移到大陸和東南亞了。 我知道大陸春節期間的壹些返鄉新聞。臺灣有那麽壹段時期,農村在掙紮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緊張過。農村社會的殘酷,不是農村的人或者農村文化殘酷,而是農村生存環境太艱難了,人們失去了厚重的本性,使得人和人互相擠壓。城市富裕後慢慢把資源回(到農村)去,只要把條件改善了,人們就不會彼此殘酷地對待。所以,不是人性吶(笑),而是環境太艱難。這個階段走過去後,大家會好壹點。滑坡的道德是為了生存。 現在臺灣有不少年輕人回到農村,在農村做文化空間。他們有的來自農村,有的來自城市。有的在國外念書回來,突然想起此生付出那麽多的努力,最後的知識只是賺錢的話,活著有什麽意義?就到偏鄉做英文教育、數學教育等等。 比如在雲嶺,有年輕人把小鎮上壹個老房子做成書店、咖啡店、音樂、展覽(的場所)。周末就會邀請地方上——其實任何壹個農村周邊也有壹些文化人嘛,去談論壹個主題,比如詩歌、小說、藝術、音樂等等,每次聚會可以讓這些文化人互相鼓勵,也可以輻射到周邊家庭。在高雄,有年輕人為了鼓勵地方上的環境意識,還去做環境劇場。 地方上的文化慢慢形成壹種氛圍,農民也有種文化上的參與。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交流,他對世界認知轉變後,自己會尋找機會,尋找各種可能性。不像我的爸爸,(當年)在那樣的農村裏,他沒有足夠認識到現代工業的機會,只能就身邊能選擇的機會去掌握。 現代化的過程中人會不斷漂泊。人如果沒有最後的家園,漂泊就會不知所終。對家鄉、對土地的情感會是厚重生命力的來源。回頭去尋找,它還在,就有了繼續打拼的勇氣——我不知道別人是怎樣,在我這裏就是。 (可是)我現在祭拜家鄉有種失落感,父親在和不在差距是很大的。等到某壹天父母都走了,家鄉那根情感的線,就仿佛斷了壹樣。